黄金昶答艾灸治疗肿瘤九问
黄金昶是北京中医院针灸微创肿瘤科主任，是国内外针灸治疗肿瘤研究的先行者，在针灸治疗肿瘤及并发症方面有许多开创性工作。现他就艾灸治疗肿瘤相关问题进行解答。
问题1如何判断自身体质类型是否适合艾灸？
黄金昶：其实没有某种体质是严格禁止做艾灸的。有的患者平素易上火，艾灸后会出现局部疼痛等症状，是因为这类患者气血较弱，气血循行不是特别通畅，容易出现瘀堵，瘀堵以后，局部就容易出现上火症状的。从西医角度来看，就是因免疫功能低下，容易出现病毒感染。所以其实与体质关系不大。
瘀堵严重的患者容易出现艾灸不耐受，一做艾灸就烦躁，那是因为穴位附近的严重瘀堵导致艾灸的热在皮下传不出去。可以用我们自制的通瘀粉敷在穴位局部以快速疏通瘀堵，然后再行艾灸。我科病房中曾收治一个小细胞肺癌患者，一开始做艾灸难以耐受，大声嚷嚷“不行不行，受不了了”。局部敷上通瘀粉后，马上得到缓解，变得非常乐于接受艾灸，此后化疗时再未出现过白细胞低下的情况。
问题2如何判断是否淤堵严重？
黄金昶：可以通过触摸耳朵来判断，如果整个耳朵发板、发硬，则提示瘀滞较重，情绪较压抑。这种情况灸后不易通，还可能出现全身不适，可通过配合柴胡桂枝汤等汤药来解决。艾灸部位起泡也是因为这个部位湿气重或者瘀堵严重，可以通过耳尖放血、大椎放血、拔罐来疏通。
问题3艾灸后皮肤瘙痒是由哪些原因引起的，不痒后能否艾灸？
黄金昶：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出现这种皮肤瘙痒有火的因素，多数还夹有湿，这类湿热较重的患者，应避免吃辣，吃甜。有些患者艾灸后皮肤上出现小白点，没有红点，属湿偏重，没有热象，可用地肤子、薏米，这类人灸后就不会痒，非常适合艾灸。有些患者皮肤瘙痒，一抓就红，或者皮肤出现红点，可用白鲜皮10g、丹参30g，就会明显缓解症状。假如是晚上瘙痒严重，多见于老年人，可用首乌、防风各30克，艾灸的时候注意加上三阴交、血海，多数就不会痒了。
问题4艾灸后便秘严重怎么办？能否继续灸？
黄金昶：针对便秘患者应注意艾灸时间长短、配穴，合理巧妙应用就可避免便秘。灸中脘多数不会便秘，灸关元可能会便秘，灸神阙往往会便秘。神阙是治疗吐泻非常重要的穴位，灸10分钟可排宿便，灸30分钟以上可治疗腹泻，我曾艾灸神阙穴治疗了一例肠癌腹泻3年遍服中药无效的患者。有习惯性便秘的患者或者艾灸后便秘的患者就不能艾灸神阙、关元等穴。便秘者艾灸时加上天枢、腹结、大横、府舍等穴，可有效缓解。
问题5长期艾灸会不会有副作用？如何应对？
黄金昶：如果长时间艾灸一个部位，可能会出现阴阳不平衡，因为做艾灸补阳气，补得过了肯定会伤阴。但医生多会根据辨证不停调整艾灸部位和艾灸时间，不同的季节灸法不一样，不同的时间灸法不一样，不同的病灸法也不一样，不会长期灸同一个穴位。
另外一个常见的副作用是起水泡，要注意水泡局部皮肤保持卫生清洁，水泡可以挑破，也可以不挑破。等艾灸时间长了，患者湿气减少了，就不会出水泡了。
此外，药灸神阙穴治疗腹水效果很好，但是因为腹水中有大量蛋白，腹水消失的同时，蛋白会附着在肠壁上，时间久了会出现轻微肠粘连。所以需要在药灸神阙时配合针刺相关穴位促进肠蠕动，这样可以避免肠粘连的发生。
问题6出现副作用还能继续艾灸吗？
黄金昶：有了副反应先处理副反应，是否继续艾灸要看具体情况，但绝大多数还可以继续艾灸，可以重新选穴位或加某些穴位。
比如刚才提到的艾灸局部起水泡、嗓子疼、眼屎增多都可以继续艾灸。但其他一些副作用如艾灸虚里时出现喘憋、心率加快，就暂时不要继续了，可能是因为患者心包积液量太大，必须引流心包积液。
建议出现不适时要找专科医生处理，肿瘤患者必须找肿瘤专科医生处理。目前许多艾灸馆、中医医生甚至中医爱好者都在给肿瘤患者做艾灸治疗，这是非常危险的。他们不清楚肿瘤相关知识，不清楚哪些是肿瘤危重证，不清楚哪些症状需要马上处理、如何处理，一看到患者症状消失就说已经治愈，所以建议找专科医生指导。不是所有中医都懂艾灸，都懂肿瘤，目前艾灸人员鱼目混珠、参差不齐，一定要谨慎。
问题7艾灸上火的症状是什么？怎么解决？
黄金昶：艾灸上火的症状就是火热往上走，如嗓子疼、眼屎多、头疼、嘴干等，可以配合少商放血、大椎放血或耳尖放血，也可以喝菊花水、金银花水、罗汉果水等。在艾灸开始时先灸中脘5~10分钟，也可以避免上火，这是我临床摸索出来的经验。
问题8长期艾灸会伤元气么？是否需要通过汤药、饮食调补气血？
黄金昶：艾灸多数是温补元气的，所以在肿瘤科非常实用，许多危重患者的生命能够延续得益于艾条。艾灸温补元气之功在协助处理危重证中有着出乎大家想象的重要作用。艾灸本就温补，原则上不再用食补。
问题9艾灸对深静脉血栓有没有影响？
黄金昶：没有影响。艾灸时可能血栓部位会出现疼痛，那是由局部瘀堵导致的。如血栓在四肢，可以刺血拔罐；如血栓在脑血管，可做浮针疏通；如血栓在心脏，要去心内科处理。但是如血栓出现症状，就要找相关的专科医生来处理，进行溶栓或配合放滤网。
（本报记者徐芃芃整理）
以下是一些艾灸治疗肿瘤的医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
灸神阙、关元急救胆囊癌休克
北京中医院黄金昶
年11月，我到南方某省会城市一所医院会诊，曾以艾灸神阙、关元为治疗手段，成功抢救了一个休克昏迷的肿瘤患者。
某某，女，80岁，为胆囊癌大量腹水发热的住院患者，在我看诊时（晚上七点），已因痰滞喉间引起昏迷、休克4小时。患者手足冷，脸色苍白，血压下降，瞳孔对光反射不敏感，呼吸浅促。主管医生面带无奈，她告诉我说，该用的药都用了，轮番使用了肾上腺素、尼可刹米等药，丝毫无好转迹象。
情况危急，面对患者苍白的脸和家属焦急、信任的目光，我决心加用艾灸。开始用艾卷熏治神阙、关元，采用悬灸的方法，仅仅灸了20分钟，护士就来阻止了。因为艾灸烟雾太大，护士怕引起火灾，坚决不让家属灸治，我们只好在外面休息室休息。
大约10分钟后，患者儿子来告知，患者已苏醒，呼之能应，手足渐温，我的心里也是一震。于是，嘱患者家属继续艾灸。
再灸治20分钟后，护士又来阻止，因为楼道里有明显艾烟味道，恐怕引起防火感应器自动报警，只好再次停下来。同时，患者家属急忙到药店寻找无烟艾条。大概10分钟后，家属高兴地来告知患者睁眼了，看着周围的儿女，可以听懂别人话语并表达自己意见了，手足能伸缩。
夜里11点，患者儿子买到了6根无烟艾条，继续开始灸治。灸后患者两眼有神了，手足温了，脸上看起来有点血色了，停用升压药后血压正常了，血氧饱和度即使在吸痰时仍能保持在92%左右，心率由原来的95次/分降到86次/分，呼吸频率也由原来的34次/分降到26次/分，生命体征变得平稳了。患者自述饿了，要吃东西。看来救治成功了。
按本案是一则回顾病案，因情况紧急，很多细节都不够详细，但具体治疗过程及理法均具备。此例患者病属元气大虚，阳气衰微。虚阳外越见心率快而不稳，心阳鼓动血脉无力则血压下降，肾不纳气则呼吸浅快，肾虚痰无根随阳上越则痰多。病根在元气不足，故急选神阙与关元大补元气，且用艾条急补阳气。仅仅半小时，患者苏醒，呼之能应，手足渐温。这是我第一例用艾灸治疗的肿瘤休克患者，之后多次应用，除非灯枯油尽患者，绝大多数均有改善。
救治此类患者时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选穴应取神阙、气海、关元，艾灸此处效果明显，其他穴位如中脘无效，在病情非常紧急时不要选其他穴位延误时机；二是直接悬灸，用有烟艾条，最好离穴位0.5cm~1cm，时间不限，可一直艾灸至患者苏醒。苏醒后亦可每天艾灸，对患者元气恢复非常重要。
麦粒灸帮助胃癌患者多年稳定
医院武丽娜
胃低分化腺癌在肿瘤中属于恶性程度较高的一种，属于难治性疾病。艾灸治疗此病具有独特优势，现举一例说明。
张某，女性，37岁，胃低分化腺癌术后2个月，因还在化疗期间，身体乏力，畏寒重，由家人陪伴前来就诊。既往自认为身体健康，但由于工作原因，经常不能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半年前出现胃脘部疼痛、返酸、嗳气，由于医院看病，后发展为饥饿时就会出现严重的胃痛，伴有肚脐周围跳痛。自述跳痛时腹内好像顶着一股气，用手按压可触及一个很硬的东西在跳动。每当胃痛时，患者用暖水袋热敷腹部可稍有缓解。医院检查，确诊为胃低分化腺癌，随即行胃全切手术，留有残端，术后进行化疗。刻下症见：患者面部及身体所有裸露出的部位（胳膊、手、脖子等）发黑发污，一脸倦意，语音低微，有气无力，舌淡，舌苔白腻，脉象沉细无力。血压/60mmHg，白细胞2.0×/L。证属气血不足，脾肾阳虚。治疗以温阳散寒、活血补气、健脾补肾、扶正祛邪为法。
予麦粒灸大椎、脾俞、胃俞、肾俞、中脘、关元、足三里，每穴施灸9炷，每日一次，连续施灸一个月。在此期间患者还在接受化疗，但由于坚持麦粒灸，此次化疗白细胞没有低于3.8×/L。患者精神状态很好，吃饭较前大有改善。患者很高兴，主管医生却很奇怪，为什么此次化疗白细胞没有下降，化疗的副反应也没有之前严重。一个月后，患者出院回家，家人继续帮他做麦粒灸。4个月后患者体检，所有指标全部恢复正常，开始了正常上班，后长期持续进行麦粒灸。至今，14个年头过去了，患者身体依然健康，每日还在正常工作。
按许多临床研究和动物实验证实，艾灸能抑制癌细胞发展，提高机体免疫功能，减少患者痛苦，改善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时间。正是因此，近10年来，我们在临床上才大力推广艾灸疗法，尤其是使用麦粒灸法治疗肿瘤癌症。通过麦粒灸化脓结痂这一过程，可激发身体免疫细胞，使白细胞快速生长，促使T淋巴细胞发挥更好的吞噬作用，降低癌细胞活性。与造成的强烈不良反应和产生巨额医疗费用的放化疗相比，麦粒灸治疗肿瘤具有独特优势。因此，大力推广艾灸疗法是非常必要的，既可以救助更多重疾患者，又可以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节省大量医疗开支。
灸三阴交、涌泉治愈化疗后口角炎
北京中医院李泉旺
任某某，女，80岁。患者年7月无明显诱因出现乏力，头晕，汗多，大便习惯改变。8月检查发现CA19-9明显升高，医院行肠镜检查。肠镜结果：横结肠近肝区见暗红色肿物生长，侵及环周，管腔狭窄，内镜不能通过；结肠息肉。病理结果：1.横结肠近肝区腺癌；2.乙状结肠管状腺瘤Ⅲ级。患者于9月开始行多周期化疗。10月7日入院时症见：乏力，纳差，反复口腔溃疡及口唇疱疹，下唇多处疱疹相连成片，最大处约2cm×1.5cm，色紫红，疼痛明显，胃部腹部自感凉气，食欲差，每顿饭只吃少量稀粥，双下肢畏寒，舌质淡暗，舌苔白，脉沉细。予温和灸，选择三阴交穴、涌泉穴，每日2次，每日次30分钟。
10月12日，患者乏力稍有减轻，下唇疱疹结痂，面积缩小，约1.5cm×1cm，疼痛减轻，颜色变浅，胃部腹部凉气感稍有减轻，下肢仍畏寒。10月15日，患者乏力减轻，下唇口角炎收敛，较前面积缩小，约1cm×0.5cm，疼痛减轻，胃部腹部凉气感稍有减轻，下肢畏寒同前。10月18日乏力明显减轻，下唇口角炎结痂脱落，口腔溃疡痊愈，胃部腹部无凉气感，下肢畏寒较前明显减轻。
按化疗易导致人体气血损伤，故临床很多肿瘤患者化疗后常常出现气短乏力、精神萎靡、饮食减少，伴有口腔溃疡、双下肢怕冷、沉重等症状。这类患者多表现为脾肾阳虚，阴寒盛于下，火不归原而虚阳上浮。
《医贯砭·阴阳论》有“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之论。阴阳互根互用，当阴阳一方受损时，常会出现阴损及阳，阳损及阴的变局，日久亦会导致阴阳俱虚。脾肾阳气虚衰则温煦不利，因此便造成了肿瘤患者全身虚寒的现象。《景岳全书·传忠录·阴阳篇》：“凡病有不可正治者，当从阳以引阴，从阴以引阳，各求其属而衰之……引火归源，纳气归肾。”《通俗伤寒论·伤寒要义》曰：“郁火宜发，实火宜泻，暑火宜补，阴火宜引。”
此患者治疗采用艾灸三阴交及涌泉穴的引火归元法。三阴交穴为脾经之输穴，又是足三阴经的交会穴，由足至脾为升，但三阴交穴升中有降。涌泉穴为人身诸穴最下方，属肾经。足少阴肾经主水，涌泉穴温暖，则水津四布灌溉周身，即可达到火降水升、上下交泰的目的。
麦粒灸结合挑治治肺癌
医院江红
山西针灸名家郭廷英教授擅长运用麦粒灸结合挑治法治肿瘤，笔者有幸跟随郭廷英学习，深感其神奇疗效，运用于临床深有体会，现举一例说明。
高某某，女，81岁。年8月16日初诊，诉左后背部疼痛转移到胁肋疼痛2月余。每日16点~21点低热，温度约37.1℃~37.5℃，早起体温正常。晨起咯白黏痰，大便2~3日一次，纳差，舌红少津，舌苔薄白，右脉弦滑，左脉弦细。查体：血压/75mmHg，双肺呼吸音弱，右侧腋窝触及3cm×5cm肿大淋巴结，右侧锁骨上窝触及5cm×4cm肿大淋巴结，质地坚硬，推之不移。年8月11日胸部CT示：右肺中叶见团片状高密度影，径约2.8cm，CT值39，边缘多发短毛刺，周围血管集束，牵拉临近胸膜，考虑周围型肺癌，伴右侧腋窝及右侧锁骨上多发肿大淋巴结；肺部多发磨玻璃样结节，肺下叶索条影；双乳钙化灶；胸7椎体高密度影。
患者拒绝放疗、化疗治疗。予挑治、麦粒灸配合内服汤药。挑治：肺俞旁阳性反应点，每周一次。麦粒灸：大椎、肺俞、膏肓、颈百劳、足三里、三阴交，每穴灸九壮，每日一次。配合服用益气养阴中汤药。
治疗一周后，患者诉后背部疼痛转移到胁肋疼痛好转，每日18点~20点低热37.1℃左右，咳嗽基本缓解，咯少量白黏痰，食欲增加，大便每日一次。继续治疗一月余，其间体温波动于36.8℃~37.1℃，无胁肋疼痛，纳佳，二便正常。
年10月16日就诊，诉近日15点~21点低热，温度在37.1℃~37.5℃之间，咯少量黄黏痰，由鼻腔流出约1mm×2mm大小的恶臭烂肉样物质，每日2~3次，4天后停止，其间纳佳，二便正常。年11月6日就诊，诉近日无发热，无头痛，咯少量黄黏痰，纳佳，二便正常。右侧腋窝触及1cm×2cm肿大淋巴结,右侧锁骨上窝触及2cm×3cm肿大淋巴结，质地坚硬，推之不移，两侧淋巴结较前体积均明显缩小。年11月6日复查肺部CT：右肺中叶见团片状高密度影，径约2.7cm，CT值32，较前好转。
按中医治疗疾病原则是辨证论治，扶正祛邪，这对于肿瘤病人尤显重要。麦粒灸亦称作瘢痕灸，以麦粒大小的艾炷放置在体表相应穴位直接烧灼以局部形成Ⅰ度烫伤，逐渐化脓，形成灸疮。灸疮化脓是无菌性产物，对穴位会产生一种长效刺激，随着脓性分泌物的持续产生，人体持续自我修复，这个长期的过程会不断激发正气，刺激免疫，即从扶正的角度治疗肿瘤。
郭廷英挑治法特点是在肿瘤相应背俞穴及脊柱神经反射点上选取阳性反应点挑出皮内纤维，讲究不断地牵拉摇摆，而非迅速挑断或切断，从祛邪的角度治疗肿瘤，达到疏通经络、活血止痛、消炎解毒、清热消肿、祛痰解痉、软坚散结的目的。
内容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